【口罩:用完即棄的情人】
第一次看王錦洪的《漁家傲.防疫口罩》便覺得既驚喜又好笑。漢代班婕妤因失寵於帝王,將自己形容為秋天被遺棄的扇子;而在疫情下每天與我們相伴相依的口罩,卻因「飛沫污涎濺」而用完即棄。
王錦洪《漁家傲.防疫口罩》
貼耳偎腮香澤遍,出行似覺眉難展,隱約輕輕聞細喘,遮妝面,不嫌雙靨無人見。
癘疫為災期倖免,豈容飛沫污涎濺,半日相依緣太淺,如秋扇,棄遺泥淖餘殘片。
註釋:
- 偎:緊挨着,親密地靠着
- 腮:面頰的下半部,臉的兩旁
- 香澤:塗髮的香油/香氣
- 靨:面頰上的微渦
- 癘:瘟疫
- 淖:爛泥,泥沼
班婕妤《怨歌行》
新裂齊紈素,鮮潔如霜雪。
裁爲合歡扇,團團似明月。
出入君懷袖,動搖微風發。
常恐秋節至,涼飈奪炎熱。
棄捐篋笥中,恩情中道絕。
註:秋扇見捐以喻女子似玩物遭棄
班婕妤所寫的團扇是「鮮潔如霜雪」的,如純美無暇的少女,在天氣炎熱時「出入君懷袖」,給持扇男子帶來清涼的愉快感覺;但在秋天來臨之時,扇子便會被「棄捐篋笥中」,即被棄置在竹箱裏,就好像失寵後被閉於冷宮的妃子。
畫扇的外表和功能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古代美麗而年輕的妃子,苦悶的宫廷生活和失寵的心情亦與被棄的扇子非常相似。因此,「團扇」、「秋扇」及「畫扇」等詞彙已被後人廣泛象徵為失寵、色衰愛弛的女性。
或許是基於班婕妤的詞作,王先生便浪漫化地將防疫口罩擬人化,成為親密的情人,使用了「貼耳偎腮」、「香澤」、「輕輕聞細喘」等詞彙,用嗅覺和觸覺描寫,將戴口罩之人的美貌側面描寫出來;而「遮妝面」的口罩亦自喜於主人的「雙靨無人見」,極富少女感。
詞作的第一片如此浪漫,第二段卻無可避免地因口罩的實際功能,而變到「好灰」。「癘疫為災」,但口罩仍然絕望地在「期」盼着能「倖免」於被遺棄的命運,非常慘情。口罩與其主人的緣份只有「半日」,「緣」份「太淺」,最終只能「如秋扇」般,被「棄遺泥淖」,剩「餘殘片」。
雖然口罩的款式眾多,不只限於純白色,而且會越用越髒,較難如團扇般營造出唯美的感覺,但是,口罩的而且確是我們現在每一天最貼身的其中一樣物品,而其保護和修飾臉型(哈哈我鐘意)的功能亦似一個理想的情人。
能把常用的口罩引入詩詞,而且形容得如此唯美,又引入典故,實在令我感到既驚又喜。看完這首詞後,相信以後我都會將唯美的團扇與令人又愛又恨的口罩互相類比(笑),所以,我是頗為喜歡這首詞的。
關於畫扇,這是我很喜歡的著名詩詞:
納蘭性德《木蘭詞.擬古決絕詞柬友》
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悲風秋畫扇。
等閒變卻故人心,卻道故人心易變。
驪山語罷清宵半,淚雨霖鈴終不怨。
何如薄倖錦衣郎,比翼連枝當日願。
引文:
第三十屆全港詩詞創作比賽
公開組 – 季軍
王錦洪《漁家傲.防疫口罩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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